清晨的陽光透著淡淡霧氣,我們進到Petr和Eva的家中,正在吃早餐的Petr眼睛裡有光:「我五點就起床了,因為在山上我們半夜會起來一次,我還在轉換時差…睡到一半好熱喔,山上比較舒服!」剛從能高山回來的Petr興奮未退,說著前天太陽從雲海中現身,他爬出竹林,像個孩子說哇好累,但真的太美麗…太好玩了。 但話鋒一轉,Petr突然像洩了氣的氣球,正色說道:「如果可以,我的願望是不要再到山上救人了。」 |
2019 年,台灣宣布山林解禁,隔年新冠疫情接著爆發。在無法出國的狀況下,許多民眾轉向探索自家山林,將登山熱潮推向了高峰,失蹤與山難事件暴增了3倍之多。
原本只是幫朋友在山中找人
一開始,Petr只是幫忙朋友在山中找人,個性喜歡研究的他,除了比對路線和模擬走失者的心態,還會參考古地圖,找出隱蔽的地形。Petr驚人的體力和完整的事前調查,讓他搜尋範圍超過常人所及,走失事件增加的同時,他也以「跑山獸」之名迅速爆紅,成為媒體爭相報導的對象。
「疫情之後一切都不同了,我們的工作停擺,時間剛好也變得很空閒,能去幫忙就是儘量去幫忙。」太太Eva如是說。但爆增的不僅是知名度,隨之而來的求助案件超乎夫妻兩人想像,從山友走失到失和離家、失蹤、自殺,各類案件塞爆跑山獸的粉專,有些案件甚至超出夫妻的能力,他們只能盡力協助。
愛山成癡
Petr之所以對山林路徑熟悉,源自於他熱愛自然的個性。不搜救的時候,他也不宅在家中,常常只帶簡單的設備便在山中過夜,走沒有路線的野徑,對他而言,上山是最放鬆的時刻。
Petr 認為男人應該擁有自己的興趣,不論是集郵、跑步或是釣魚,沒有自己興趣的男人,低潮時靈魂容易被黑暗捕捉,轉而酗酒或是其他缺乏意義自傷的事物。而 Petr 的興趣就是山林,心情不如意時,他習慣一個人處理,Eva 也不會打擾他。Petr 總會往山裡跑甚至住在山林,短則 2~3 天,長則 4~5 天,這是他紓解情緒的方式。
我們進到Petr和Eva的家中時,正在吃早餐的Petr眼睛裡有光:「我五點就起床了,因為在山上我們半夜會起來一次,我還在轉換時差…睡到一半好熱喔,山上比較舒服!」剛從能高山回來的Petr興奮未退,說著前天太陽從雲海中現身,他爬出竹林,像個孩子說哇好累,但真的太美麗…太好玩了。但話鋒一轉,Petr突然像洩了氣的氣球,正色說道:「如果可以,我的願望是不要再到山上救人了。」
質疑的聲音
人紅是非多,網路留言Petr愛現,有人甚至質疑為什麼要拍攝搜救過程。面對這些聲音,Petr樂觀的說:「這很好,代表我拍的不錯。」影片帶來流量,也帶來影響力。影片中,Petr倡導森林安全,希望推廣爬山前做功課,使用離線地圖。如果有人問Petr,走失了該怎麼辦?一定會得到他肯定地回答:「那就不要讓自己走失。現在大家都有手機,沒有藉口上山前不會使用這個app。教育很重要,就像開車一樣,如果你不會開車,你就不應該開車。」
山會召喚你
Petr和太太羅勃.依婉(Eva)是相差七歲的姐弟戀,家庭事業分工上,Eva是野獸老公最強力的後援。我們問,有一個愛到山中趴趴走的老公是什麼感覺?Eva笑著說:「他去山上好多天都沒有洗澡,我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。」看Eva在洗衣板上跟襪子們奮戰,刷掉雨水、汗水和數不清的雜草,只為了讓Petr下一次能毫無負擔的出門。
現在完全融入老公作息的Eva,其實也曾擔心而大力阻止過Petr,不能理解為什麼他總要去做玩命的事情,「我以前不爬山的,剛開始我不認同他去爬山,我說你幹嘛自己一個人去山裡面,住在山裡面,覺得他有點可怕,我們分手好了。可是他跟我說,我不能因為我的害怕恐懼去剝奪他的興趣,這樣就不是愛。」
如果愛是理解包容,Eva後來更化成了行動,她開始陪著Petr爬山,弄得自己傷痕累累。「他都帶我走探勘路線,走出來全部都是傷痕,而且一整天沒吃東西,就喝一點點水,帶幾根能量棒而已。」身體雖然疲憊,Eva的內心卻起了變化,「有一次Petr帶我從奧萬大出來,我邊走邊掉眼淚,我在走的時候彷彿看到祖先,好像赤腳在那邊跑啊跑啊跑。」
時間回到10幾年前,35歲的Eva認識交換學生Petr,改變了彼此的人生。Eva曾因為父親酗酒、兄弟姊妹接二連三死亡,對自身原住民文化相當疏離。在台北工作放逐自己的日子,Eva像她父親一樣酗酒度日,深陷在暴力親密關係中無法自拔。
認識Petr後, Petr帶Eva爬遍大山小山,Eva向我們說,Petr逐漸讓她找回與土地的連結。而Eva 從原本的抗拒,改由全心支持與信任,反而讓一向愛往外跑的 Petr 感覺安定,產生歸屬感,發願想葬在台灣。
疫情人生大轉彎
2015年,Eva被公司資遣、Petr輟學,夫妻陷入低潮。曾征戰國內外路跑賽事的兩人轉念,何不結合Petr的興趣與Eva部落文化,規劃屬於自己的活動?當時台灣每年舉辦超過600 場賽事,夫妻倆創辦品牌,鎖定在只有1%「越野」的獨特市場,也由 Eva 帶領臺灣族群、Petr 帶領國際族群,經營起多元的路跑社群。現在,活動裡有超過40%是來自歐美日的跑者,每年有上千名外國參賽者來到這裡,為了參加跑山獸的越野賽事,認識台灣之美。
正當事業逐漸上軌道,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,賽事被迫中止。有兩年時間,家庭幾乎倚靠Petr存款過活,一家人為了節省開銷搬回埔里。禍福相倚,賽事暫停,Petr多了時間做其他事,開啟了搜救之路,意外讓Petr和Eva迅速暴紅。他們也被各地方政府與消防局邀請,分享搜救經驗與技術。
兼顧搜救和家庭
憑著一股熱情與善意,夫妻倆到處奔波,鮮少考量到成本和精力的支出,更別說他們經常做義務性的搜救。拍攝小組也觀察到,夫妻兩人因為暴紅,正處事業上升期,搜救與媒體採訪時常應接不暇。前幾天,新店烏來一起山友走失案, 政府單位找了一週還是找不到人。因為Petr有名,家屬聯繫到Eva,將搜救希望都寄望在Petr身上。但夫妻兩因為最近忙碌,抽不出間去協助。家屬竟傳訊息罵夫妻兩人,指責Petr和Eva因為沒有懸賞才不願幫忙,讓他們倆覺得既挫折又無奈。(雖然很生氣無奈,Petr還是放棄自己的行程,幫忙找人)
疫後年代,經濟活動逐漸復甦,賽事也重新開放舉辦。經過疫情洗禮,被大眾賦予期待的Petr和Eva,該重回越野賽事的專業,還是該將搜救所長發揮出來,闢出一條無人之徑呢?